金幣

回到家，司妍開始整理父母的遺物。父母留給她一個房子，兩室一廳，還有足夠她不上班就能維持半輩子溫飽的錢，但不上班的話，也只夠喝一輩子粥。

她把父母的東西收拾好，整齊地擺放在另一間臥室，然後把門帶上。她坐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，摸著手腕上母親送給她的玉鐲，看著對面墻上的花紋出了神。不知過了多久，她起身拿起開水壺卻發現沒有水，又慌忙去燒了水。

她坐回沙發上，等著水開。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，淚水劃過臉頰，有些刺痛，接著拽自己的頭發。

一開始她試圖用胳膊內側的衣服擦幹淚水，後來索性捂住自己的嘴，發出喊叫的悶聲。淚水與頭發黏在她的臉上，她胡亂摸了一把，深吸一口氣，好像聞到了隔壁那一家三口炒菜的油煙味，想起自己沒吃晚飯，拿出桌子下面的薯片，用手抓著往嘴裏塞，上顎有些疼痛，她又拿起第二袋，直到吃完三袋結束，她伸手夠到那塊鵝黃色的毛巾擦手，突然想起這是母親常用的那塊，笑了一下，將嘴裏的東西咽下。

然後她往廚房走去，開始倒開水。

第二天一早，她趕往離家幾站的培訓班上美術課。她是這的素描老師，因為近期家庭的變故，她申請了每天只上兩節上午的課，領導也表示理解。

看著那些充滿朝氣的學生，她的語氣變得比平時柔和了許多，她莫名羨慕起這些孩子。

中午，司妍拿走了辦公桌上所有的薯片放進包裏，走出大樓，沿著路邊的樹蔭慢慢走向公交車站。

路邊有一只三色的花貓正在搖著尾巴沖她喵喵叫，想要蹭一蹭這位漂亮的年輕老師，她不好意思地擺擺手，戀戀不舍地回頭跟喵咪說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實在沒精力再養一個寵物了。”回頭沒看腳下，踩到了半塊松動的磚石上，身子一歪，後背正好靠在了後面的男人身上，他的手也正好抓住了她帶有青色玉鐲的手腕。

“你沒事吧。”後面那個幫助了她免於崴腳的人問道。

她這才驚魂未定地擡頭看向這個人。他穿著深藍色的外套，手裏拿著一個公文包。

“沒事沒事，謝謝你。”她連忙道謝，準備接著往車站走去。

“不好意思等等”那個陌生人叫住了她，她回頭看見那個人正站在樹下的陰影中。

“怎麽了？”她問道。

“實在不好意思，可能有些冒昧，您看，我是這家珠寶店的店主。”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，不遠處正好有家珠寶店，就在她培訓班大門的對面街上。

“我剛剛看到您這鐲子成色不錯，想跟您做個交易，不同意也沒關系，這確實有些唐突，名片您收下，歡迎您隨時恭候。”他拿出了一張名片，塞到她手裏。

“嗯……我再想想。”對方的做法讓她感覺到些困惑，可她又說不出什麽拒絕的理由。

“真誠地希望您能考慮一下，我們給出的價格不會讓您失望的。”他又鞠了一躬。

“我知道這有些不太禮貌，您也明白，做我們這一行的，看到好東西，總是想試試的，歡迎您隨時來。”

她能看出，對方表現出十足的歉意與想要交易的心情。

“我明白，我明白，沒事沒事，我回去想想。”她敷衍道。

對方好像聽出了她的敷衍，突然走進了一步，看著她手上的鐲子，用商人獨有的笑臉說道：“起碼這個數”，手裏比了個七。

他看著對方慢慢走遠，哼著歌，消失在了轉角處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家的，反應過來的時候，她已經坐在沙發上摸著手上的桌子了。七萬？七千？不是，應該是七位數吧，七位數是多少，個十百……我的天，百萬。不可能，不可能。她媽媽給她留了這麽值錢的東西？

第二天中午下了班，她按照男人給的名片，走進了這個珠寶店。他就好像一直在等她一樣，一進門他就迎上來了。

“可把您給盼來了。”對方穿一身覆古的黑色西裝，外套隨意地搭在了皮質沙發上。

“我只是想看看這個鐲子是什麽價位的。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對方笑容不減。“明白明白，您就是不賣也沒事，我能見著這種水頭品質的鐲子是沾了您的光了。”

他戴著手套，拿起戴著鐲子的手，仔細端詳了一會，拿東西照了照。

“還是那個數，你考慮的怎麽樣？”

“那個數是多少？”她好奇道。

“您看一百二十萬如何，這是我的誠意。”

“哇這麽多錢啊。”司妍看著對方的眼睛笑道。

“要是您能同意就簽個字，咱馬上轉賬。”對方拿出了一支筆，好像算準了她一定接受。

“謝謝您，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，托您的福了解了它的價值。真是不好意思，麻煩您了。”司妍微笑著拒絕。

段無看著她笑，心裏不是很開心，他看上去清瘦，以前的他內裏卻是折磨人的性格。他對她隱忍著，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啃食他墳墓裏冰冷的骸骨。

“一百五十萬也行，這個咱是可以商量商量的。”對方倚靠在沙發寬大柔軟的墊子上說。

“不了吧，實在是謝謝啦。”

他看出對方好像要走，可能是想擡高些價格，他有些不耐煩。

“您出個價吧。”他攔住了她的去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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